八
“厄舍的规矩是夜间停止一切工作，你为何从那种地方钻出来？我也不记得有人通知过我今晚有疏通烟囱的工作。”史密森问道。
艾森瞪大眼睛，敬畏地望着指向自己的黑洞洞枪口。这就是英国军工的骄傲、引起印度内乱的祸首、美国内战中的刽子手。艾森想道。一把M1853前装线膛枪。
可惜只能打一发子弹。艾森握住腰间的匕首，微微前倾身子。万一动手的话自己绝对不会输。
“哥布林。”艾森言简意赅地回答。
“屋顶上？”史密森皱起眉头，枪口轻轻抬起，示意女仆上前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声巨响从壁炉里传来——这种声音通常意味着有怪物从天而降。艾森低呼一声，趁乱矮身，扑到一张沙发背后。
史密森手里冒出一片火焰，将煤烟里的什么东西击得粉碎。更多的煤灰从烟囱里掉下来，传出一个更重的怪物落地的声音。
“不！住手！”艾森叫道，“那是史密森先生！”
古拉的巨手已经掐住了史密森的咽喉，听到艾森的叫声，顺势一提，将史密森安稳地放在起居室中央的游戏桌上，松开了手。
“真抱歉，煤灰迷住了古拉的眼睛。”食人魔彬彬有礼地颔首致歉。
史密森的脸已经涨得通红，他使劲咳嗽了两声，踉跄着从桌上跳下来，将恩菲尔德步枪拖到自己身边，重新开始填弹。
“见鬼了，古拉先生。那么说来，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古拉说，“正如我所言，大军已至。“
艾森左右顾盼，她对两人如同解哑谜一样的举动深表不解。还有一个更奇怪的东西吸引了盗贼女仆的注意。
那东西刚才紧随着艾森从烟囱里掉下来，落在壁炉的一侧。看上去应该是一具骸骨，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呢子褐色大衣，脖子上还围着一圈更像是抹布的土灰色旧围巾，白森森的手骨从短短的袖子伸出来。如果脑袋上再扣上一顶半新不旧的鸭舌帽，就是一具典型的伦敦流浪儿的尸骨，不过，刚才史密森的一枪碰巧将头骨击得粉碎，因此尸骨手忙脚乱地在地下乱摸，大概是在找帽子。
“这是什么？古拉？史密森先生？”艾森喘着粗气，退后了一步。
古拉回头看了一眼，淡淡地回答。
“克诺亨？来见过史密森先生，至少道一句晚安，我的好孩子。”
白骨没有回答，只是伸出右手做出哀求的手势，一边用左手捡起放在角落的铜痰盂，掂了掂，连忙将它放到自己头顶上。
就在这一瞬间，白骨露出了称得上标准的笑容。它转头朝着墙角的衣架鞠了一躬：
“对不起，史密森先生。我被烟囱卡了整整一个月，连脑袋都找不着了，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，还有刚才的粗鲁，接下来的事情希望您能听我解释。”
“解释？”史密森微笑了起来，“不必那么拘礼。我们到茶话室谈。今晚必须得破例了，我们先把灯点起来。另外，克诺亨，那是衣架，不用朝它行礼了。”
“史密森先生？”艾森大声叫道。史密森和古拉都转过头来。
“你们就一点也不奇怪吗？刚才这具骨头做了魔法一样的举动啊！”
“什么？”史密森皱起眉头。艾森一时语塞，连比了几个手势，试图说明刚才自己看到的怪异。
“它将……那个……痰盂……放到自己头上……这样、这样……“艾森感觉到自己的舌头也打起了结，“……脑袋……脑袋也出现了……虽然还是块骨头……”
“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。”史密森干巴巴地说道，“我们还是到安静的密室再说吧。”
“恕我打断一下，”白骨说道，“刚才我掉下来的时候，感觉到有个大家伙也跟着下来了。我想那应该是个难对付的坏蛋。”
起居室里的三个人一起朝壁炉方向望去。一个比起迄今遇到的所有哥布林都要庞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浮了出来，举起右手。即使是在黑暗中，黑影手中的武器仍然微微发亮，是一把巨大细长的德国双手剑。
黑影一剑削掉了会说话的尸骨的脑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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